生命中的喜樂和感受

基督教信仰很清楚地告訴我們,所有的生命是來自上帝的賞賜,也會回到上帝的手中。或是說生命是在上帝的手中安排,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例外。不論是任何家世背景,或是社會地位,亦或有甚麼學歷、經歷、才華等等,這些都不會影響到上帝對人生命的主權,這點在基督教信仰是非常清楚的。


獻身傳道的人,不會比一般信徒更長壽,或是比較健壯。最早期的宣教師,有的才踏上旅途,就在途中因海難、搶匪,或遭遇宣教區人民排斥而受難的例子很多,不會因為獻身福音的緣故而有所謂平安的特權。同樣的,傳道者也會有生命長短之別。在初中時代,高雄新興教會的一位神學院才畢業、還沒有封牧的傳道就因血癌病逝,年紀才29歲,妻子已經懷有身孕。1986年,我在嘉義西門教會牧會,支會興村教會陳惠明傳道,也是一樣年僅29歲,還沒有封立牧師就因為血癌病逝。不會因為是傳道者,上帝讓祂的僕人活得長久,像胡文池牧師、王興武牧師等這樣活到超過一百歲的傳道者,並不多。


大家都希望活得長壽,也希望活得有意義和快樂,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得如心所意,總是痛苦的經歷多過快樂的時日。基督徒也是一樣,不會因為是信耶穌,就會活得比一般人長壽,不會。也不會因為信了耶穌,物質生活就比別人豐富,不會因為是基督徒,生活就比別人更幸福、快樂。上帝對待所有世人都一樣,就像耶穌所說的,上帝出太陽照好人,也同樣照壞人;下雨給行善的人,也下雨給作惡的壞人(參考馬太福音五:45)。     

讓我想到這種生命的事,並不是最近的事,而是每當有會友或是親人去世,都會讓我想到這些事,特別是一個禮拜前,我三弟的女兒也是傳道者,年方35歲,卻因為癌症而病逝。也因為這件事,我常常在想這個問題:怎樣讓自己活得有意義和快樂。


有意義和快樂,這是很抽象的名詞,路人甲認為有意義的事,路人乙可能認為那簡直是浪費生命。路人甲認為住在豪宅才會快樂,但路人乙卻不一定會這樣認為,而是只要住得舒適,就是最大的幸福。


有一次我去一棟豪宅探訪一位朋友,那是第一次受邀請去訪問。當我走近那棟大樓門口時,庭院的警衛很快地走過來跟我親切地打招呼,問我是否要訪問親友?我說是。警衛隨即問我要訪問誰。我告訴他名字,他帶我走入大門內櫃臺,我向櫃臺警衛說出住戶的名字,他立即打電話跟朋友通報我來訪,之後,就要我拿出身份證,並且換給我一張上面寫著「貴賓」兩個字的牌子掛在胸前。在那短短的幾分鐘時間,這位大門警衛問我在哪裡工作,住在哪裡等等問題,有如身家調查般很詳細。櫃臺警衛放下電話之後,這位門口警衛回到他在門口外的岡位,換櫃臺警衛帶我走到大樓電梯口,按下我要上去的樓層,看到電梯的門關了之後,他才離開。但就在櫃臺警衛他打電話朋友說我來訪問時,我看到警衛桌子上整排的銀幕,也看到有的人從電梯口出來,也有人走進了電梯,那是在看誰進出電梯。我想櫃臺警衛也會一直盯著我搭乘的電梯,直到看我走出電梯後才會放心吧。這讓我想起過去在高雄少年感化院工作,以及有兩次去土城看守所的經驗,確實是非常類似。那次之後,我一直在思考:住在這種豪宅,跟住在感化院或是看守所,又差多少?


第一次去英國探望退休後的安牧師夫婦(Rev. Boris Anderson),那是在北約克鎮的一個小村落,住宅是古老時代一間教會牧師館之馬廄改成的住家,牆壁都是石頭砌成的,鄰近的禮拜堂少說也有四百年以上。因此,該間馬廄大約是同一個時間蓋的。低矮的門,光線黯淡的室內,但是當我一踏進門,第一個感受到的就是書香之氣很濃。有個小閣樓,樓上是臥室,上去都要彎著腰才不會撞倒了頭,但睡起來卻是倍覺溫暖。小小的一間客廳,有一台直立型鋼琴,琴邊有譜架,上面有譜。晚餐後,牧師娘彈琴,牧師吹橫笛。他們彈奏好幾首曲子與我分享,之後牧師娘問我:「俊義,你會哪一種樂器?」我說都不會。接著我說:「喔,對了,我只會吹口哨。」於是,牧師娘就說:「來來,看你會吹哪一首聖詩,我和安牧師來伴奏。」就這樣,我吹「至好朋友就是耶穌」這首大家都耳熟的聖詩。那晚,我們在客廳聊台灣的事,也聊到他們在海外宣教期間的各種故事,直到深夜兩點多才互道晚安。那次之後,我就一直在夢想著:有一天我退休後,也希望找一間像馬廄一樣的房子住。台灣沒有馬廄,但有牛棚吧,可是在台灣牛棚是不可能成為住家的。


在台東,有一群來自瑞士的修女,她們在照顧一群腦性麻痺的小孩。有一次我帶一群姊妹去訪問,她們看到一個個都是身體發育不是很健全的孩子躺在床鋪上,有的坐在輪椅上,也有用特製的架子固定著身子。這些姊妹們不約而同地發出感慨的聲音說:「好可憐喔!」但當她們看到這些修女們一直帶著微笑的臉,對著這些孩子說故事、餵食、唱歌,這些姊妹們又輕輕地小聲說:「這些孩子好幸福喔!」從「好可憐喔」到「好幸福喔」這二者之間,不過是短短幾分鐘時間而已。這些腦性麻痺的孩子是「幸福」或是「可憐」?這沒有標準答案,這是一種生命的感受和體驗。


這些神父與修女將他們一生的生命奉獻在咱台灣,且是為了貧困的低收入戶,他們獻出了生命的愛,毫無隱私地把全部生命的力量、智慧都奉獻出來,特別是在關山天主教療養院有收容四十名來自貧困家庭的植物病人,她們非常貼切、無微不至地細心照顧這些病人。不僅如此,她們還訓練了一批協助照顧的工作者,雖然待遇不是很高,但有意義的工作,總是會有人投入,且是投入一輩子的時間。這群被訓練出來的工作者,每天跟著這些修女忙碌工作,如今也是手腳靈活的照顧者,從煮飯、清洗地板、潔淨病房、洗衣、修剪花園、院子裡的樹木、果樹等等樣樣都來,就像一個老師傅般擁有靈巧的雙手,和敏捷且快速轉動的雙腳。

有人喜歡在電視或媒體曝光,這群修女卻是最怕新聞記者。有一次裴修女被「逼」到需要上來台北領取政府頒發給她的「醫療奉獻獎」,電視新聞記者要訪問她,她是一再拒絕接受採訪。直到記者「逼」得不得已,帶著攝影記者逕自去關山療養院採訪她和其她修女。所有修女都躲到其它地方,只留下裴修女一個人,而她根本就不想要接受記者訪問。我看到鏡頭傳來她用手遮住半邊的臉,然後一直跟記者叫嚷著說:「不要訪問我們,有很多人比我們做得更多、更好。為甚麼要訪問我們,你們不要再拍了啦,謝謝你們,好了啦。我要工作了啦。」那三、四位記者錄製之後,其中一位對著鏡頭說:「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神職人員,奉獻一生給咱台灣,卻不想要讓別人知道她們所做的善事。真的令人感動,真的非常偉大!各位觀眾,這是完全沒有經過剪接的採訪實況喔。」


這些在東部偏遠地區的神父和修女常告訴我說:「台灣真美,特別是東部海岸非常美。只可惜,台灣人不會珍惜。」人就是這樣子矛盾,常看到的,都不覺得美,看不到的,總是覺得很美。但這些神父和修女每天看到,每天都說美,即使看到那些腦性麻痺的小孩,修女們跟我說,這些孩子就是天使。


每個人對生命的認知和設定的價值觀不同,也因此各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態度。但我學會一點:生命不在長短,而在是否充實且紮實。生命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學會欣賞和分享。只要有這些,就會有美、善的心靈充滿在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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