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致意「自我批判」的講道者 鄭仰恩

(請儘量用台語讀)
認識盧俊義牧師,是十七、八年前的代誌。彼時我是大三的學生,第一次參加總會大專事工委員會所主辦的「聖經神學研究班」,和一百位左右的大專青年聚集在台南神學院古樸校園內「無眠無日」地研讀聖經。
彼時是「前美麗島時代」,民智未開,中國戒嚴文化猶久狂傲地在台灣島國頂面耀武揚威,「老大哥的眼目」也正嚴密地注視著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彼時也是基要主義信仰猶久在台灣教會中主導的時代,多數信徒視「全然接受傳統信仰」(blind faith)為敬虔的表現,聞「聖經批判」(Biblical criticism)而色變,並祭出「新神學」和「異端」的帽子來封殺「批判性的信仰觀點」(Critical faith)。就在這種「充滿政治及信仰禁忌」的時局中,阮一群年輕無知卻充滿理想和熱情的學生聚集做夥談論台灣的社會政治問題,研究聖經的本質及其時代信息,並思考信仰與生活的互動關係。在彼次會中,我頭一次遇到盧牧師,他在主理靈修及查經時侃侃而談,時而舉台灣教會歷史中的事件為例,時而就當時台灣的局勢提出反省,將他對聖經信息所體會到的信仰原則及內容引用在台灣教會及社會的實況中。當時我對他的印象是﹁這個牧師的解經真有一套,信仰的反省既深刻又帶有鄉土味!﹂至今我還記得他坐在神學院的矮牆頂面,露出滿面自信笑容的情景。這十七、八年來我有幸成為他的好同工及朋友,也不時對他得著信仰及生活上的啟發及提醒,心內真感激。

事實上,咱若讀過盧牧師所寫的「約翰福音書的信息」以及「牧會筆記」,就知影這種用聖經信仰為基準,針對基督徒的信仰團體及所處社會情境做深刻反省的作法,是他一貫堅持的態度,這也是他的聖經研究最有特色的所在。換句話講,他的基本釋經原則是「讓聖經自己講話」,也就是儘量通過歷史背景、關鍵字意以及經文的文脈(context)和編輯目的之研究,來決定每一段經文的主要信息,然後再讓這個信息針對咱生活處境的「現狀及其問題」提出反省及批判。三年前,當我有機會參加當代聖經學者Walter Brueggemann所主持的「聖經解釋研討會」時,他就主張一切的解經攏應該達到「自我批判」(self-critical)的目的,我想盧牧師的講道就真清楚反映這種態度及精神。我也相信,台灣教會若欲成為台灣社會及台灣人心靈的改造者,咱就需要親像當代神學家尼布爾(Reinhold Niebuhr)所講,先對「自我批判」做起才有可能。

盧牧師的講道集閣有另外一個真有意思的特色,那就是「連續性的講道法」(sequential preaching)。

事實上,這個傳統可以追溯到長老教會及改革宗傳統的創始者約翰加爾文(John Calvin)。加爾文一生在日內瓦教會致意查經及講道,在工作嶺峰時期曾有平均一年查經二百五十次及講道三百五十次的記錄,他也寫了全部新約(啟示錄除外,因他自認無法度解釋)及多數舊約的釋義。加爾文的講道就是連續性的:通常他會選新舊約中的一卷,對第一章第一節開始,取一、二,或多節的經文來講道,然後在每隔週的每一日(day after day of alternate weeks)依法繼續講解,一直到講完該卷為止,然後他就閣選另外一卷聖經對頭講起。有關加爾文的連續性講道,有一個出名的故事:就是當他在一五三八年被日內瓦市政府趕出去,去施塔斯堡的法國難民教會牧會三年以後,在一五四一年再度受日內瓦市政府邀請回來牧會。在九月十六日(禮拜日)的第一次講道時,日內瓦的聖彼得大教堂內坐滿會眾,欲聽他講起返回日內瓦的心聲。結果加爾文上台後,攏無講任何客套話,在簡單講起牧師的講道職份後,就開始閣接續三年前他離開日內瓦時(復活節)所未講完的經文(咱已經無法度知是哪一卷)繼續講道,他並強調﹁他從未放棄這個講道的職份,它只是被中斷而已」。今仔日當咱多數信徒對聖經內容和信息只有「選擇性」(selective)而非整體性的了解時,盧牧師這種連續性講道的作法實在有真大閣真深的意義。

知影盧牧師欲閣出第二本的講道集,真正為他歡喜,更加為讀者歡喜。他要我為他的新講道集寫序,心內想講我是盧牧師的後輩,實在不敢當。不過想到「好冊鬥相報」這句話,就以這些個人拉雜的感想做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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