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黃烯明執事

若是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黃烯明執事,我會說他是一個忠實的信徒,也是教會忠實的管家。

我來咱東門教會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擔任執事了,但他的妻子陳真理長老正好在負責教會的財務,且是管現金出納。每個禮拜日,陳真理長老會將奉獻和整理好的帳單收齊之後帶回家去,黃烯明執事就開始很認真的點數,然後記帳。因此,當時的會計其實是兩個人,一位是教會的會計,另一位就是黃烯明執事,他可說是幕後的會計。這樣,每年年底結帳時,他就會查看教會會計同工所登錄的帳目,跟他自己所做的是否有相符。

他更特別的地方,就是每一張支票都會登記下來,然後每個月都會去銀行核對,看所開出的支票是否有去兌換。我印象還相當清楚的,是我來的第三年,他發現有一張五千元(印象中是這筆數目)的支票竟然沒有去兌現,而且早已超過了三個月。他覺得很奇怪,還特別叮嚀我注意一下。他就這樣認真的管理教會財務,直到臨終前五天,我去醫院探望他時,他還在叮嚀我一定要告訴財務同工,所有開出的支票一定要畫一張表格記錄下來,每個月去銀行核對一次。他說這樣做可以防止人心的軟弱,而不必擔心有人撿到空白支票拿來當作芭樂票濫用。

他是上海人,講話的口音很重。坦白說,我必須很用心聽才聽得懂他講的話;也因為這樣,我有好多次都得注意看他的嘴唇。每次禮拜日提早到禮拜堂,就會看到他坐在位子上翻閱聖經,等著做禮拜。另外,當咱教會開始在推動大家一起讀聖經的事工時,他也總是按照要求,每兩個禮拜交一次作業,讓我深受感動。

每年召開信徒大會,他都會很仔細地檢查教會的財務報告,一筆一筆地看,且還會用算盤合算是否總數和細目都相符。有好幾次,都是他發現有誤,我必須趕緊請會計和財務同工去跟他核對,或是解釋原因。他聽完之後若是清楚,就會建議怎樣的記法,才會讓人一目了然。有幾次確實是登記的方式有誤,趕緊將之改正過來,然後由財務同工簽名表示負責。在他的觀念上,教會的錢都是大家誠心實意奉獻出來,必須要很仔細的保管、登記,這樣才會讓信徒安心,願意奉獻,同時也是一種負責的態度。所以我從來不擔心咱教會會計、財務會有任何問題發生,因為有黃烯明執事在背後監督。

真感謝上帝,我在關山教會牧會時,教會也有這方面專門的同工,他們服務於農會的信用部,對財務這方面很內行;在嘉義西門牧會時,教會則有在台灣銀行工作的同工,更是老道。他們甚至會替教會規劃財務的細目,也知道怎樣管理,好使會友們安心。

一九九四年八月,咱教會決定向國有財產局購買現在教育館的土地。十月這消息公開給大家知道,禮拜後他就在門口拉住我說:「牧師,這個要買啦,不用怕。」我說:「很貴耶,恐怕會很困難喔!」他竟然跟我說:「不會貴啦,國有財產局的土地就是便宜,比一般市價要便宜很多,一定要買。」當年十一月臨時信徒大會決定購買,並且提出建議案,讓大家用「無息貸款」的方式,借錢給教會。他是最先提出五十萬元,並且附上紙條說:該筆錢以每年十萬元的方式奉獻購地。從那時開始,每個禮拜都有很多會友提供無息貸款給教會,以應付教會國有財產局通過我們申購之後,一個月內必須完成繳款的需要。大家真的很疼惜教會,有的兄姊去向銀行貸款,然後無息借給教會準備購地之用。就這樣,咱教會在短短兩個月內就籌款到一億三千萬元。

當土地購買好了之後,我就說要等土地貸款還清之後,才讓接任的傳道者去蓋教育館,我不想要在任內做這種大工程。一則我會怕蓋大型建築物。我在關山蓋的托兒所教室

 

是違章的,在嘉義西門蓋的管理員宿舍也是違章的。兩處都有政府要派拆除大隊準備來拆掉,不過最後問題都化解了。但一想到要蓋這種大型建築物,我就手腳都軟了下來。

有一天禮拜後,他下樓梯到教會門口就緊緊地拉著我的手,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說:「牧師,要蓋啦,等甚麼?不要怕啦,有甚麼好怕的?」又是這句「不要怕啦」,我是真的很怕。我一直說:「不要,我才不要」。但他卻說:「打鐵要趁熱,你看,現在教會大家很熱心提供無息貸款給教會,這就表示大家是很有心想要蓋。你不要怕。」我說:「喔,我可真怕啊!」他隨口一句:「你是牧師,怎麼可以怕?」這句話可真讓我羞愧了好一段時間。

教育館開始動工了,他並不在意怎樣蓋,他專注教會無息貸款的報表,以及為教育館奉獻的情形。包括購地和建造教育館,共計需要兩億一千萬元的經費,所以我們決定出售連雲街的傳道宿舍。當長執和小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後,他又來找我說:「牧師,不要賣啦,我告訴你,賣了,以後會後悔。」我說:「沒有錢,沒辦法,必須這樣決定。」他聽了後就說:「我告訴你不要賣,你不信,以後你想買那樣的宿舍,一定買不到。不信你看看。」他的這句話應驗了。我現在真的很後悔將連雲街的宿舍給賣了,我真的在這方面是個很沒有信心的傳道者。

前年,他病了而住進仁愛醫院,那時是因為攝護腺的問題接受治療。每次去看他,他都說:「這沒有甚麼啦,很快就會好起來。」在病床上,他總會拉著我的手說:「牧師,你不用擔心建築經費的事,我仔細看過了,沒有問題啦。」一出院,他馬上就來教會參加禮拜,這幾乎是他最喜歡的活動。

這次他又住院,腹部脹得很大。我的直覺是不妙,但他卻依舊很樂觀。從第九樓轉到第十一樓的病房,一看到我探望,第一句話就說:「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沒有問題啦。人的身體本來就有很多水,肚子積水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然後,他問我有沒有聽過「愛的真諦」這首詩?我說有,教會也有這首詩歌。他問我怎麼都沒有教信徒唱,他說這首詩歌寫得很棒,一唱就會背聖經,這樣的詩歌很好,唱會了,聖經的經文就背起來了。我跟他說,等他好起來,到教會來禮拜時,我們就唱這首詩歌。

大家都知道他寫得一手好字。我有好幾次請他寫主禱文、詩篇第廿三篇等字畫送給朋友,大家都覺得非常棒。他也在咱教會慶祝設教六十週年時送我一份,就是用我的名字寫的。

他走了,我真的很不捨,這段時間,每當我站在講台上,我總是會瞧一下,看看他過去坐的位子,只是現在再也看不到他那專注聽講的表情了。黃烯明執事實在是一個很忠實的信徒,對教會忠實,更對上帝忠實。但求上帝的安慰和陳真理長老,以及她的兒孫們同在。

——台北東門教會週報二○一○年四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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