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開拓布農族福音事工的胡文池牧師

八月二十日下午大約五點左右,正在前往花蓮美崙教會的途中,接到胡文池牧師的女兒純美姐的電話通知,說胡文池牧師已經回天家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心中有甚多的懷念,雖然人在車上,腦海中卻開始出現一幕幕的影像——回到三十七年前我到台東關山教會牧會情景。

一九七四年七月二十六日,我受派到關山教會報到。因為搬家的貨車引擎出了問題,我從高雄左營家裡出發,抵達關山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那時下著大雨,雖然路燈微亮,但是幾乎所有的店家都打烊關了門,街上沒有人,而我並不知道教會地點怎麼走。突然,看到路邊有一家理髮店還開著門有亮光,便很高興趕緊請司機停車,我下去問路,卻發現該理髮廳牆壁上掛著一幅耶穌的畫像,但頭上有光環,心中第一個想到的是:該戶人家必定是個天主教信徒。看見一個老阿婆坐在店內,我問:「基督教會要怎麼走?」這阿婆一看到我,就馬上趕緊從椅子上起來,回應我說:「你是要來的傳道先生喔?」我說:「是」。她隨即要我跟她走,我卻忘記要她跟我上車,只知自己上車,要司機跟著阿婆走。阿婆是一面走,經過了一家助產士的家,就去喊叫說:「胡牧師,傳道先生來了!」我看見一位個子矮矮的婦女走出來,阿婆繼續走,口中繼續喊著:「先生來了」,很快地,我們抵達了教會。

一進教會的院子,看見淑英坐在教室前走廊,身邊有一位年紀大約七十左右的長者,後來才知道他就是胡文池牧師。因為時間拖延太久,他們都擔心我是否在路上發生意外?因此,教會的溫吉安長老一直在十字路口擋車,問來的車輛是否看到路上有車禍,胡牧師則是一直陪著淑英在等我。看到我和車子開進院子,淑英馬上哭了出來,胡牧師第一件事就是帶我們一起感謝上帝。溫長老隨即騎摩托車去叫陳天來執事夫婦來協助搬運我的家當——一小卡車的書。胡牧師夫婦、溫長老、司機等大家都來幫忙,很快地就搬完。

隔天早上,胡牧師夫婦又帶來吃的早餐,問我們是否一夜安眠,並且告訴我們怎樣去菜市場,也為我們介紹了牧師館的各項設施。之後,在第一個禮拜中,他和牧師娘夫婦倆人幾乎天天來牧師館探望我們,看我們是否還有欠缺。同時也為我們作了整個環境和教會的簡介,然後告訴我說:「盧先生,若是有甚麼問題,請不要客氣,隨時告訴我們。」

他家離教會很近,我們也常利用晚餐後,去他們家走走,他告訴我許多教會的事,也讓我知道他是參與芥菜種會的工作,專心在關懷肺結核病患的工作和布農族的福音事工,就這樣,我和淑英開始了在關山牧會的工作。

禮拜日,胡牧師娘都會坐在禮拜堂第一排,專心禮拜,聽我講道。她也是關山教會的長老,負責司琴,也參與姐妹團契。胡牧師那時也負責關心鹿野教會的事工,有時也會騎機車載牧師娘去服事。後來他將鹿野教會的牧養事工交給我,他說要跟牧師娘去美國探望兒女。等他們夫婦從美國回來後,他們就要我也將鹿野教會的事工承擔下來,就這樣,我每個禮拜日上午八點騎機車去鹿野教會帶領主日禮拜,之後,趕回關山教會帶領十點的主日禮拜。有好多次,都因為趕時間超速而摔倒在地上,但感謝上帝,從沒有任何大礙。

就這樣,胡牧師專心投入芥菜種會在關山肺結核療養院的事工,同時將關山瑪麗亞產院改為原住民學生中心,請簡安硌老師當舍監。他夫婦倆一生的時間都是在關心原住民的福音事工。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布農族語新約聖經的翻譯者。胡牧師不但日語說得好,布農語更是美,而且英語也很流利。

有一年,他夫婦準備要移民到美國去跟兒子住,託我照顧崁頂的原住民肺結核醫院病患

 

的事工。我去了之後,心裡其實很害怕,因為那些病患當中,有不少人是開放性的肺結核,很可能會因為接觸而感染。每次去,我心裡都感到極大的不安。

可能因為胡牧師夫婦不習慣美國的生活吧,他們去了四個月就回來。有一天,胡牧師要我跟他一起去肺結核療養院,我才知道原來他和病人之間並沒有刻意保持任何距離,他甚至會跟他們擁抱,俯身在病床上病患的胸前,聽病人訴苦,也帶他們輕聲祈禱,那種貼切的、關懷的態度,真叫我感動不已,同時為自己日夜擔憂被感染的心而羞愧萬分。

關山原本是弱小教會,會友中有許多人務農,受教育不高,但胡牧師的八個孩子卻個個都是品學兼優,大兒子胡宏仁兄是東海大學第一屆畢業生,多美姊就是悅文的老師,全家三代到現在都是教會的主力,且對傳道者非常照顧,只要教會有聚會,他們一定都是全家總動員,包括家庭禮拜、週間祈禱會、甚至受難週期間的早晚祈禱會,可說是從不缺席,讓我深受感動。

一九七九年我申請去英國進修,他夫婦倆和溫長老就跟我說,要我放心去。關於謝禮,教會會照發給牧師娘,還找來兩位我們認識的中學女老師來住在牧師館,好陪伴淑英和悅文、東元。教會每個禮拜日都有東部中會的同工輪流來協助主日講道,謝禮由教會負擔,家庭禮拜和祈禱會由長執負責,並且也負起探訪的工作,然後每個禮拜都有一位長執負責寫信給我,直到一九八0年八月我回來為止。因此,我雖然長達八個月的時間不在教會,但對教會的事卻相當熟悉;就是因為有胡牧師夫婦替我看顧著。他並沒有因為我年輕而瞧不起我,相反地,極盡可能地幫助我,也教導我知道許多牧會的事。

印象甚為深刻的一件事,他一直鼓勵我多生孩子。他說傳福音不容易,自己生比較快,他說他生八個孩子,嫁娶後就有十六個,每個孩子只要生三個,就有四十二個了,這樣就可以成立一間教會了。我當時只生悅文和東元兩個孩子,當時覺得已經夠了,甚至認為胡牧師的觀念很奇怪,但如今回想起來,他的話真的是很有道理,但我已經無法再生了,真可惜。

十一年前他過九十歲生日,在關山教會舉行感恩禮拜,特地邀請我回關山教會舉行感恩禮拜。去年,他過一百歲生日,他的子女再次邀請我回關山教會主持感恩禮拜,參加的親友相當多,擠滿了整間禮拜堂。每年我回關山去探望修女,也會去探望他們,這幾年來,他們身體已經衰老甚多,尤其是牧師娘有明顯的失智現象,且躺臥在床上。我原本以為胡牧師還可以多幾年時間,卻沒有想到會在這時候走了,我希望能好好整理一些他的事蹟,好讓更多人知道他們夫婦在福音事工上的典範。雖然心中有許多不捨,但還是要感謝上帝,讓我在牧會的開始就遇上了他們夫婦倆和他們一家人。

——台北東門教會週報二○一○年八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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