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思廖恩賜長老

有很多次,廖長老夫婦會來牧師館看我們,廖長老總是聊起他去巴西和其他幾個國家的經歷,我才知道在1960到70年代,他曾認真思考過是否要移民去南美洲的事,特別是在2007年8月中旬,我和淑英受邀去阿根廷、巴拉圭、巴西巡迴演講回來後,在週報上連續寫在南美洲這三國所見所聞,他連續跟我談幾次在巴西等地的旅遊和經歷。這跟盧鑒榮長老也很喜歡談他在這些地方的經歷一樣。但後來他認為還是回到台灣才是正確的決定,同時,他想到要使公司有更好的發展,必須在技術和經營上有更大的突破,於是派廖長老娘去日本學習隱形眼鏡的製作技術,而這正是奠下了得恩堂眼鏡公司的基礎。


雖然忙著事業,廖長老夫婦卻從來沒有忘記,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參加禮拜。這點跟這代的信徒,特別是年輕一代的教會青年想法很不一樣;他夫婦二人就像1950年代的台灣長老教會大部份信徒家庭一樣,每日在家裡有家庭禮拜,不但這樣,每當教會安排了家庭禮拜,他一定會親自開車載著長老娘一起參加,不論會友的家有多遠,除非他們人在國外,否則一定排除所有困難撥駕參加,這份信仰的堅持讓我深受感動,也得到很大的激勵。為了鼓勵會友家庭禮拜,每年元月初四是他的生日,他一定會請教會安排在元月第一個禮拜三晚上,請會友到他去舉行家庭禮拜。他重視家庭禮拜。


其實,他更重視公司員工的信仰。我剛來沒有多久,有一個早上八點,他請我到公司去帶領員工晨更聚會。我沒有問是否每天都這樣,但好像每個禮拜至少有一次是邀請市內傳道者輪流去公司帶領聚會。他跟我說最大的心願:希望所有得恩堂員工都會跟著他信耶穌。他說:「只要信耶穌,公司就不會亂,大家會守規矩。」他這樣說,其實也是在說教會應該是這樣,是有規矩的教會。因為信徒都是信耶穌,若沒有規矩,就會失去信仰的意義。也因為這樣,每當我在要求提早十分鐘來教會參加主日禮拜,或是一再鼓勵大家來參加查經,接著強烈要求喜喪事禮拜,不論是誰,大家都一樣,禮拜就是禮拜,就是和平時在主日禮拜一樣,教會不給佈置,也不給許多詩班或是個人唱歌等等,這些都讓他大力表示讚許。他常跟我說:「沒有人敢這樣要求,但你這要求是應該的。」


也因為這樣,當他在前年(2010年),身體還沒有異狀出現時,他就跟我說,希望在2011年3月22日得恩堂公司成立70週年的感恩禮拜,由我來策劃。但沒多久,就檢查出他身體有異樣,明憫姊和她的姊弟妹們開始擔心是否能撐得住到3月22日公司70週年慶的感恩禮拜。他們並且開會討論治療的事,我也曾請他們兄弟姊妹都來,談及要有心理準備,並且趁著廖長老還清楚的時候,著手處理「家裡的事」。這也是我常說的,癌症最大的好處,是讓我們有時間好好處理「家務事」。


上帝真的垂聽大家的祈禱,廖長老將整個注意力放在公司70週年當天的感恩禮拜。在這之前,我就先提議要讓禮拜回到禮拜,不要穿插其它甚麼名士貴賓說賀詞,這些都安排在宴席中,讓我們用感恩禮拜來回應上帝的愛。他聽了馬上說「這樣好,這樣好」,他會叫公司的人跟我聯繫。於是我開始進行設計「得恩堂公司創設70週年感恩禮拜」,也包括宴席設在教會教育館的二樓副堂。那時候的他,已經無法自然進食,需靠鼻胃管灌食。但當天,特別請醫師將鼻胃管抽出來,讓許多來賓看不出,而我們擔心他要講致謝詞時,是否可以站立得住。但他知道上帝會保守他,讓他有最後的機會講幾句話,果然,他的祈禱得到上帝的應許。禮拜後,女婿丘子宏醫師趕緊又將他載回台大醫院,插上鼻胃管,然後,他又回來教育館二樓宴席會場和大家打招呼。
  

1998年,當我來到東門後一個月,四月初遇到受難週,我在週報和禮拜中的報告都強調在受難週期間,不要外出旅遊、也不要參加任何喜慶宴席,且教會要舉辦早晚祈禱會。他一聽到,就在禮拜後隨即跟我說:「這是很久沒有的事了,牧師這樣很對。我原本要去日本,也要改時間。」然後,他跟長老娘每天來參加受難週早晚祈禱會。我也遇到黃政枝兄來問我說:「牧師,跟客戶去吃飯算不算『喜慶』的宴席?」我說:「可以去,那是做生意。」我發現大家很重視這樣的信仰規律。而復活節那天,廖長老還特地跟我說:「要堅持這樣的受難週祈禱會。」他也跟我說,要訓練會友禱告,而這一點卻是我最弱的地方。因為我自己就很不會禱告。


他是基甸會忠實會員,很關心發送聖經的傳福音的事工,因此,只要有贈送聖經活動,他就大力奉獻印製聖經的費用。他也很希望基甸會能到咱教會來請安,讓更多會友參與基甸會和奉獻。當他知道我強烈要求基甸會不要再繼續印中文和合本版(1919年翻譯出版),改印現代中文修訂版(1995年版)聖經送人,否則就不要來跟我談該會要派人來的事,而這項要求,我不是來台北才這樣,早在關山教會和嘉義西門時,都有幾位長老也是基甸會會員,也都因為聽我這樣的強調,反應回去給基甸會主事單位,卻依舊沒有成果。廖長老知道我對聖經和禮拜的事很堅持,他跟我說曾向基甸會總會反應過,但也是沒有回應。從此,他就不再跟我提起基甸會想派人來教會請安的事。而這點也是我到現在都搞不懂基甸會主事者是怎麼想的。


有好幾次,他聽人說我對教會發生的某些事情,非常「忿怒又失望」,就特地來電話,約我、跟我聊。他親自來牧師館,跟我談發生的事,就像歐媽也是這樣,不知道誰跟他們兩人講,歐媽因為都有參與教會義工工作,因此,有時會牽著我的手帶我祈禱,就像母親在安撫著傷心難過的孩子一般。而廖長老則會跟我說,他剛來咱東門教會的感受,也用他在高雄和蘇天明牧師同工的經驗,和他從自己的父親廖得牧師身上學到、看到的,鼓勵也安慰我,希望我不要失志、氣餒。我跟他說,恐怕台北地區這種人文生態的環境很不適合我牧會。他的回應則是笑著說:「我看,你已經改變東門很多了。只是自己沒有感覺而已。」


歐媽是去年五月走的,直到現在,每當看到秋娟長老、彩宛姊每禮拜一至三來當義工,默默地做些微小且瑣碎的事,我就好像看到「歐媽」再現的影子。她跟廖長老一樣,對讀聖經、查經的事工執著,在身體虛弱的時候,也會繼續來參加。廖長老甚至在身體開始變壞的時候,還會帶著長老娘來參加。最讓我感到永遠難忘的,是每當禮拜日一到,他都會堅持要來參加禮拜,有時孩子們會跟他說休息一下,停一次等類似這樣的建議,都會讓他感到難過,甚至有時還會生氣。


廖長老是我牧會以來,第一次看到帶著鼻胃管每個禮拜日來參加主日禮拜的信徒,即使鼻胃管插在身一年多,每次來還是一樣必定穿著西裝打領帶,一點也不馬虎,這樣的形像會永遠刻畫在我的心中。


他跟歐媽一樣,只要我跟他們說,誰需要幫助讀書,他們兩人都會毫不猶疑地,就將所需要的交給我轉交給需要的人,然後都會一再叮嚀:「不要讓人知道。」我謹守這份諾言,也因為這樣,有好多位在國內外讀書的青年,只知道從我手上拿到經費,卻不知道是誰捐助他們。


我要特別感謝上帝,從我在關山牧會迄今將近四十年,上帝在我牧養的三間教會都有幾位信仰前輩扶持、幫助著我;在關山教會有胡文池牧師夫婦和溫吉安長老夫婦;在嘉義西門有現在還康健的鄧水造長老與他已過世的長老娘,和謝淑民長老夫婦;而在咱台北東門這裡,就是廖長老夫婦,和歐爸與歐媽。他們都是我牧會工作與生活中的好幫手和扶持者。在我心中,廖長老如同我信仰的父親一樣,而歐媽就如我信仰上的母親,是我此生牧會生活中難以忘懷的信仰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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